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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承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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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有陰晴雨雪之分, 地應四時萬物而生,八月即過,九月中旬,金陵滿桂飄香。而一場秋雷過後, 落了滿地桂花雨, 放眼望去遍是金黃,煞是好看。

厲詩玉這幾日都住在辛氏這邊, 辛氏也喜歡這個侄女, 畢竟是她親妹妹的頭一個孩子,能不讓她疼嗎?

她趴在窗欄上望著院子裏的雨打芭蕉, 心情很好。

見她臉上笑出兩個梨渦, 辛氏忍不住問她:“詩玉,什麽事兒那麽開心?和姨母說說。”

“姨母, 瞧,下雨呢!”

辛氏看了眼外頭的陰雨綿綿,不解地問:“這糟糕天有什麽好開心的?”

“下雨天呀, 司韶哥哥就不用去書院了,”厲詩玉望著墻上宮氏送來的西洋鐘,興奮地雀躍不已,“那我就可以去找司韶哥哥玩了!”

辛氏被她逗笑,摸著她的鬢發笑個不停,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收了笑解釋說:“你司韶哥哥今天還是要去書院的,白露書院與別的不同,即便是雨天, 也照例開學。”

“什麽?”厲詩玉聞言,當即垮下笑臉,得知自己一早上都白高興了,有些悶悶不樂,“我以為司韶哥哥今日會有空呢……”

辛氏不忍心她失望,便勸道:“這麽大的雨……司韶他們興許下學會早些。”

“是嗎?但是就算回來得早,司韶哥哥也不願意和我玩。”

“詩玉?”

厲詩玉越想越委屈,漸漸泛紅了眼圈,辛氏似乎沒料到她會有如此情緒,小心試探了一句:“你喜歡你司韶哥哥?”

厲詩玉紅了紅臉,沈默不語,她擡頭,見辛氏還在直勾勾地望著她,又觸電般快速低下頭,又點了點,“司韶哥哥好看,玉玉長大了,想嫁給司韶哥哥。”

辛氏哭笑不得,一時心裏也不知該喜還是憂。

雖然外頭都傳荀司韶游手好閑吃喝玩樂無惡不作,但作為自家人辛氏當然覺得自己這個侄子除了沒有好學之心,別的都是好的。可這不代表她讚同厲詩玉與荀司韶有什麽交集,說句難聽的,厲詩玉這點頭腦,在她那古靈精怪的四侄子面前根本不夠看……兩個人怎麽合適?

罷了,左右厲詩玉也還是小姑娘,小姑娘貪花好色,覺得荀司韶那張臉好看便愛多跟他玩這也是自然的,且等過個幾年再看吧……

接連幾日放晴之後就是連綿不斷地陰霾雨天,弄得地上滿是泥濘。別說學子,連夫子們都不願出門,金陵城中不少書院通知下來放了課,白露書院的學子們卻依然按部就班地坐著馬車去上課。

這就意味著學子們不管什麽身份,都得坐著馬車穿過泥濘的山路,在山門外停下來,然後撐著笨重的油紙傘踩在泥濘的山路上走百多步。這對荀萱這樣極其註重形象的貴女來說,簡直是生不如死。

她厭惡地盯著地面,扶著車轅小心翼翼踏下馬車,接過一旁車把式遞來的傘,困難地踏著沈重的木屐。

擡眼看去,朦朦朧朧間天地都被雨水連成一體,不遠處是完全沒有等她,各自走遠了的荀司韶和甄從容。荀萱咬咬牙,暗罵兩人也不拉她一把,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邁出了一步。

卻恰好一旁不知何物躥了出來,落在她的鞋面上。落了雨,一旁山田裏的蛙蟲也活躍,荀萱木屐上蹲著的就是個青頭大蛙。嬌養深閨的她哪見過這陣勢,在她眼裏都是骯臟物,當即嚇得她臉色蒼白放聲尖叫。

聽得後頭的尖叫聲,荀司韶和甄從容雙雙頓住,回頭看了眼,見荀萱還在馬車旁跳腳,二人對視一眼,俱都怕麻煩找上門,便又一齊轉回頭繼續往前走。

氣氛沈默,沒人開口說話。荀司韶雖然想及前幾日她幫宮氏說話,一時心情有些覆雜,想與甄從容說些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口。

甄從容則純粹覺得荀司韶與她說話的總是沒幾句好話,既然如此不如不說話。

於是兩人僵了一路,撐著油紙傘,甄從容在他身後落後半步,到了山門口。屋檐下已經有個少年剛收了傘,正在甩著袖子企圖抖落身上的雨水。

少年鬢發被濕氣潤濕,一絡一絡貼在麥色皮膚的額角,還有雨水順著瘦削的下巴沿著脖子滑進領口衣襟內。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,一擡頭,看到面前的兩人,動作十分明顯地頓住,嘴唇顫了顫,楞楞地說:“四哥,甄,甄姑娘?”

這少年不是謝昶之又是誰?

甄從容朝他行了個書院裏的同輩禮,其實她身為郡君即便只是點頭示意也不算沒規矩,只是她記得這裏是白露書院,沒有高低貴賤之分。

謝昶之又驚又喜,趕忙作揖還禮。

荀司韶見到他,心情卻是不錯的,一路上被風吹到自己下巴上的雨水也顧不得擦,把傘一丟上去勾著他肩膀道:“小謝你怎麽連塊帕子都不帶?看你這落魄樣!”

謝昶之素來覺得男子不拘小節是正常之舉,不喜金陵如今男子也簪花戴玉面敷白米分的風氣,這點和荀司韶不謀而合。但如今當著甄從容的面,自己被荀司韶這般說,他卻難得臉上露出一抹赧然,吞吞吐吐:“四哥我本就,本就沒有帶帕子的習慣。”

“嘖嘖,那就讓你的表妹給你繡一個呀!”

謝昶之心中不滿他如此輕挑地猜測自己與馮怡姜的關系,剛要急著反駁,就聽旁側聲音。

“你們聊,我先去女學那邊了,”甄從容不願在門口逗留,和他們打過招呼便準備走。

謝昶之緊張地回她:“甄姑娘,慢走。”

“哎你等等,”荀司韶卻急了,憋了一早上的話,早不說就晚了,眼看著甄從容疑惑地回頭等他下文,他摸了摸鼻子,不自在道:“今日雨大,下了學我會讓馬車在門口等你,別自己回去了聽見沒?”

甄從容楞了楞,他的意思是他會等她過來嗎?她看著荀司韶,有些反應不過來,後者卻已經不耐煩地擺手打發她:“還楞什麽?上你的女學去,下學記得跟我一塊兒走便是。”

“……”,還是這樣別扭的性格,甄從容沈默地點點頭,默默離去。

他的態度讓謝昶之下意識皺了下眉,問:“四哥,你對甄姑娘為何如此不尊?”

“我不尊?”

因為不願與後頭的荀萱遇上,荀司韶也拉著一肚子疑惑的謝昶之往教舍走,邊走邊說:“你哪裏看到我不尊重她了?”

“甄姑娘是你的表姑姑,你本該以禮相待,”謝昶之娓娓道來,替他分析,“不管如何她總歸是你的長輩。”

“怎麽,小謝你現在是寧知錦附體了嗎?滿口之乎者也的,你要跟我講孝道呢?”

眼看著荀司韶臉上已經露出了不快,謝昶之也被說噎住了,他抿著唇,頓了頓,還是低頭輕聲卻又堅定地說:“你不該欺負甄姑娘……”

“你們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負她了?”謝昶之這麽說,宮氏也這麽說。

荀司韶不耐煩地轉頭,成功看到了謝昶之臉上的糾結和關心,他微微一楞,突然像是想到什麽,沈默半晌,試探:“小謝,你該不會看上我那便宜姑姑了吧?”

謝昶之:……

他沒有反駁,也沒有承認,低著頭,眼底是他自己也沒發覺的掙紮。好一會兒,才尷尬一笑,“四哥你說笑的吧,甄姑娘明明已經和寧二哥定了婚約。”

“那事兒……我們家長輩提都沒提,”荀司韶翻了個白眼,不耐道:“我都懷疑指不定是寧家人自己剃頭擔子一頭熱。我說,你可別一激動,犧牲自己來幫知錦啊!”

謝昶之依舊低著頭,聲音微不可聞:“那,我也是願意的。”

荀司韶:……

不對,這情況不對,謝昶之這幅反應,是要出大事的預兆啊!他正要拉著謝昶之細問,卻被迎面走過的人拉去了註意力。

對方見了他,顯然也很意外,但很快回過神來,擡頭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,沖他道:“荀家叔叔?”

“咳咳——”謝昶之差點沒被自己口水嗆到,不可思議地指指少年,又指指荀司韶,驚奇道:“四哥,你什麽時候多了個侄子?”

荀司韶瞇著眼,冷眼打量面前帶著玉冠個頭還高出自己半個頭的少年,漸漸沈下心來。不是冤家不聚頭,面前站著的這家夥,可不就是當初和他搶官道、後頭荀太後壽宴上被太皇太後拉著不放手的皇孫,順親王世子嫡長子,劉召安。

“你怎麽在這?”荀司韶皺著眉,開門見山道,“還有,別叫叔叔,我當不起。”

“當初路上偶遇,您不是說您是皇叔的表兄,我也該叫您一聲叔叔嗎?”劉召安一笑,露出了兩顆小虎牙,讓他看起來更加稚嫩無害,“當時是召安不懂禮數,冒犯了荀家叔叔,對不住了。”

“皇孫言重,”荀司韶輕哼一聲,皮笑肉不笑地說:“這聲叔叔我可當不起,您還是直接喊我名字吧。”

“既然您這麽說,那召安稱一聲荀兄不為過吧?”劉召安說完,朝他作了個揖,含笑道:“今日開始,召安也要在這白露書院苦學三年,荀兄,以後就多指教了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荀司韶:我把你當兄弟,你特麽想做我姑父?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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